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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年後,立春──

  之後的日子她仍是一個人住,彷彿已淡忘了一切,變得更加沉靜了。

  她不曾再動過踏入那個房間的念頭,但仍一如往常細心地灌溉陽台上的雪白芳菲。

  有時沐浴之際,掌心順著的溫熱的綿細水珠拂上臉頰,待液體滑至唇面,卻又帶了點鹹味……好似水珠裡摻了鹽,分不清是淚是水。

  日子依舊清靜,但她不再將自己關在家裡,而是選擇在兒童繪畫教室當助教──雖然還無法開設一間屬於自己的繪畫教室,但看著學童們專注的神情及筆下溢滿認真的線條,總是能夠帶給她極大的撫慰。

  彷若又看到了先前的自己……待在私人佔據的神聖空間內,只一心將所有感情注入其中,絲毫不為其他誘因所動。

  「老師!我畫完了!」

  「老師,你看我畫的……」

  身為助教的她,有時瞥見師生間的互動,這才猛然察覺到自己並不孤寂,尤其是其他學童呼喚她的時候──聆聽著他們的歡聲笑語,以及面對盛情難卻的老師,雖然一開始她並不大會應付,但藉著對於繪畫的熱情及毅力,心底的堤防終是讓他們的溫暖所瓦解。從那之後,她開始毫不吝惜地授予繪畫技巧,進而成了學童們眼中溫柔逗趣的老師,也會在下課時間主動找老師攀談,和先前長年蝸居於屋內的自己,儼然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
  「老闆娘,請給我一束雪花蓮。」回家的途中,她在一家花店前停下腳步,望著那些方精心照料完的花朵,噙起絲會心的笑弧,朝裡頭喊道。

  「來了來了──」不到半晌,一名身著橙色繫肩連身褲的女子匆匆地趕了出來,手裡小心翼翼地拿著束清麗的白色花卉,原先沉醉的神情卻在遞給她之際揉入了絲落寞──「這可是從日本進口來的,妳可要好好珍惜呀……」

  「嗯,這是當然的。」捧著那束雪白般芳菲,宛若是輕飄落在掌中的團雪。

  凝視那束花卉好一會兒,她欣慰地歛下眉睫,語調挾進了絲歡愉──「今天老師送我一個很漂亮的玻璃瓶呢,上頭有我親手繪製的圖案,難得有這個機會,我會將它放進去的,然後再擺在大廳。」

  晃了晃掛在肩上的袋子,她朝她眨眼示意道──「要不要看看?」

  「當然,我早就想見識下妳的作品了。」女子湊進她的身畔,眼角揉入了絲促狹──「這花也可是難得一見的呢,不擺在好的容器裡怎行呢?」

  「哈哈……我知道啦。」她綻開笑弧,將雪花蓮遞回女子掌中,這才從袋子掏出那個玻璃瓶。

  女子好奇地湊近一看──只見瓶身上了層象牙色,圖案是袖珍的朱紅色窗櫺,襯上了一簇如同團雪般的芳菲,而上頭則透著層淡淡的月暈,更是添了分朦朧美的韻味……「哇──這根本就是一幅畫吧!」女子驚嘆道。

  「是呀,也可以這麼說吧。」她彎起道溫柔的笑弧。

  「好啦,妳應該也不捨讓雪花蓮被灰塵弄髒吧。」她謹慎地將玻璃瓶放回袋中,隨後笑瞇瞇地想接過那束花。

  「這什麼話!雖然這兒向來冷清!但我可是天天都有打掃耶!」

  「好好好──」笑著接過花,像是也沾染到女子的緊張似的,她小心翼翼地放入袋中,讓垂落的花瓣露在外頭,以免不小心被壓壞。

  「那麼小嬡,改天見囉。」離走前,望向那副有些無可奈何的面孔,她露出了抹燦爛的笑靨──

  眼下已度過寒冬,同時也揮別了那充滿陰霾的一年,她只希冀今年能夠重新開始。

  微微揚起道笑弧,就在即將步入大樓之際,望向那片重拾綠意的公園,只見愜意地在步道上攜手談心的老夫妻,還有在溜滑梯旁看顧孩子的母親,以及呼朋引伴、一同開心堆沙堡的幼童們……歡笑聲不絕於耳。

  默默地望著印入眼簾的溫馨景象,竟使她不自主地紅了眼眶……下一刻,她正欲轉過首去,視線卻忽地讓閃過眼簾的身影所攫取,驀然定睛瞧去──只見那人身著一襲白色的連帽上衣,但帽子卻似乎顯得略為寬鬆,幾乎就要罩住他的臉了。

  隨後,一股不似古龍水的淡雅香氣悄然地竄上鼻間……不知為何,雖然那人仍舊背對著她,朝前走去,但她卻像是獃住似的,目光緊攫著他不放。

  那人彷彿也感受到這股灼熱的視線,驀地停下腳步,右手輕抵住帽緣,微微朝她側過首去──雖然看不清男子的面容,但「他」卻揚起了道似曾相識的溫徐弧線……

  下一秒鐘,她的心頓時亂了拍子,呼吸也變得極不規律……止不住的澎湃浪潮猛烈地擊上她的心扉,終是壓過了喉中幾近湧現的苦澀。

  見景,只覺恍惚間重回前世,映入眸底的景象令人分不清究竟是實是虛──

  那抹溫徐不褪。縱使保持沉默,卻早已駐足在她心底,無法抹卻。

  ……此生只願長相守,不願再度輕易放開。

  即使人生猶如浮雲朝露,但只願始終銬牢這段塵世,他終是回到她的身邊。

  下意識捂住嘴,任由淚水無聲地滑下臉龐……

  只因此生,她終是體會到了不可置信的感動──

<完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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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齊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