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果展那天──
Hellen身著一襲絳色的低胸長禮服,絲襪布的材質襯托出她婀娜的身姿,那頭淺紫的長髮簡單地紮了束馬尾,一綹鬢髮垂至胸前,更是添了抹嫵媚。
小瑩則身著一襲鵝黃色的雪紡紗短禮服,盤繞於頭上的麻花辮搭上一個淺粉色的蝴蝶結髮圈,一改平日稚氣模樣,反倒添了抹溫雅的氣質。
「霜霜!」小瑩一看見她仍不顧優雅地跑了過去,「妳穿這樣好漂亮呀!」隨後又像是發現什麼似的,她略微驚喜地補了句──「太好了,妳有擦我給妳的唇蜜!怎麼樣?還喜歡嗎?」
霜伶微微抿唇,瞪圓眼珠,兩片紅霞順勢浮上頰面。她將聲音壓低,語調中含著絲哀怨──「求求妳別說那麼大聲。」
「為什麼?反正大家都在看妳啦。」小瑩聳了聳肩,示意她將目光瞥向身畔,一副「妳自己看嘛」的表情。
「佑凜,你幫霜霜準備好的禮物拿進去。」Hellen在一旁發號施令,隨後朝她們招了招手,「霜霜、小瑩,該走了。」
踏上廣場旁的階梯,Hellen向學弟、妹們打完招呼之後,在其帶領之下,她們一路欣賞了不少靜物寫生、臨摹練習的作品。
轉了個彎,還可見諸多社員的繪畫創作以及水彩寫生──
深深吸了口氣,摻有顏料的木頭氣味頓時襲上鼻尖,彷彿再度置身於教室的畫架前,一顆渴於繪畫的心正蠢蠢欲動……
參觀了一陣子,他們欲繞過下個轉角,但一抹熟悉的白卻驀地閃過眼簾──
猛然停下腳步,她側過首去,赫然發現那幅錶了框的槴子花正掛在牆上,任何經過此處的人若是將視線移向教室內,必定能明顯地映入眼簾。
見景,她不禁微啟小嘴,沉浸在那股喜悅之中。
「很美呢。」Hellen不知何時也停下腳步,瞇起濃密的黑睫,語調中含著絲淡淡的欽佩,「這間可是貴賓的招待室喔,很有成就感吧。」
「是呀,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──」有些羞赧地捧著雙頰,她毫不掩飾語調中的興奮。
「是嗎?」Hellen的眸中忽地閃過抹戲謔,旋即一把攬過她的肩頭──「我說,再不跟上小瑩他們,繼續站在這兒,恐怕還要供後頭的晚輩們當作議論的話題唷。」
「咦?」霜伶下意識回過首去,不料才瞥了眼便又迅速地收回目光,繃緊身子,一顆心剎時撲通撲通跳動著──
只因後頭有群女學生正一臉欽羨地望向她們,一邊低聲地說著悄悄話,雖然聽不清她們之間的話語,但她的脖頸還是隱約感到一陣顫慄……
「妳說得對,走吧。」連忙壓低嗓音,她輕輕推了推Hellen的肩膀,微垂臻首以掩飾臉上的羞窘,示意她趕緊往前走。
至於背後那群灼熱的視線……她選擇刻意忽略,好平復內心的緊張心緒。
「如何?很懷念吧。」Hellen仰起首,輕闔上雙目,有感而發道。
「嗯,謝謝你們邀我來。」她由衷滿懷感激。
尤其是看到槴子花的那一刻,她更加確信這點。
「是嗎?不用客氣,真的。」話落,Hellen的眸中悄悄挾入了絲促狹。
霜伶仍渾然不覺,似乎已忘了某回事……
*
成果展結束之後,她馬上被眾人拉到KTV去,被迫參加信中提及的聚會。
到達目的地之後,顏誥也已經在門口等候許久了。
「小瑩,妳穿這件……」見到女友的穿著,他似乎有些羞赧,說起話來吞吞吐吐的,隨後竟是微微蹙起雙眉──「以後沒事就別穿成這樣,知道嗎?」
沒有得到男友的讚美,反而還無緣無故地被訓斥一番,小瑩的心情自然有些不滿──遂股起腮幫子,負氣地直接走了進去,吭也不吭一聲。
「顏誥,你還真是不懂女人心呀。」Hellen倒是樂得出言調侃。
顏誥自知理虧,沒有答腔,只是摸了摸鼻子,神情有些無奈。
等到眾人陸續點完歌,霜伶這才發現,自己可能在家裡待久了,實在無法習慣這種喧嘩的場所──亦或是幾乎震垮屋頂的熱血歌嗓。
她索性趁這個機會到洗手間換掉身上的禮服,改穿自己帶來的便服。
「……妳對花卉很有興趣?」回到位置上,和她一樣仍未點歌的佑凜忽然開了腔。
「啊?你說我嗎?」沒料到佑凜會主動找她說話,霜伶傻傻地再次確認道。
他靜靜地點了點頭。
「因為我看妳似乎對花卉寫生特別感興趣。」他說。
霜伶有些驚訝,沒想到他竟然會注意到這種細節。
但提及花卉這個話題,她也不禁卸下心防,綻出了抹粲然的笑靨。
「是呀,其實我從以前就很喜歡庭園栽培。像是仙人掌、茉莉、玫瑰花之類的……我都很喜歡。」
說到這她忽然怔住,像是有什麼卡在腦海裡,即使籠罩著層單薄的白霧,好似可以輕易突破,但她卻始終無法跨越那道藩籬──
「怎麼了嗎?」佑凜的柔嗓伴隨著那股吵鬧的氛圍,再度傳入耳畔。
「哦……沒事,我沒事。」她揉了揉眉心,試圖提振起精神。
總覺得自己似乎在一瞬間遺忘了些什麼……兩人就在歡樂的氣氛下閒聊了近兩個鐘頭。
直到其餘三人喝醉,開始肆無忌憚地吵鬧起來,這才阻斷了他們的聊天──
「唔……你憑什麼否定我的實力!對我還有什麼不滿啦──你說呀!」Hellen從頭到尾都對著戒菸海報叫罵著,罵完一腳抬得老高,狠狠踹向牆面,遂露出一截小腿,完全沒了該有的氣質。
扶著額頭,霜伶實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。
「Hellen的酒量也太差了吧……」
這樣也敢學別人喝酒,還一連灌了好幾杯──好聽說是豪邁,難聽說……就是愚蠢了吧。
「嗯,真的很差……上次她甚至還差點脫掉人家的衣服,還好被制止了。」佑凜淡淡地答了腔,好像在談瑣事般輕鬆自在。
「是喔……」她急忙憋住笑意。
另一頭,小瑩正在蹂躪早已醉倒的男友。兩隻小手胡亂地往他的胸膛搥打著,活像在打沙包似的──「你這隻蠢豬!露背而已,有必要生氣嗎?笨蛋!笨蛋笨蛋大笨蛋──」
見顏誥沒有反應,反倒懶懶地翻了個身,繼續睡覺,小瑩似乎更懊惱了。
「你這隻豬,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!蠢豬、你這隻大蠢豬──嗚哇哇──」小瑩罵到最後竟嚎啕大哭,活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般,烏黑的眼線順著淚水滑落臉龐,看起來令人膽顫心驚。旋即她又打了個飽嗝,就這樣趴在顏誥的腹上,口裡喃喃地昏睡過去了。
「霜霜,妳也來評評理嘛……」Hellen已放下那隻抬高的腳,醉茫茫地側過首望向她,忽然略帶納悶地挑起眉來,「咦?妳身上的禮服怎麼不見了?」
「呃,這個……」看著好友尚顯迷茫的眼神,她忽然想到佑凜方才說的話。
上次她甚至還差點脫掉人家的衣服。
脫、脫掉……衣服,真的會被脫掉……她若真的撲過來,我有辦法反抗嗎?
「我、我……」就在結巴之際,她有些恐懼地心忖。
「佑佑,妳看霜霜他欺負我啦……」Hellen忽然扁起嘴,眼眶也逐漸泛紅了起來,下一刻,眼線似乎就要流下……噢不,是就要哭出來了。
「沒事的,衣服還在,不哭喔。」佑凜的嗓音竟顯得意外溫柔。
見狀,她難免有些愣著了。
「我今天有開車來,等等可能會先載雅晴回家。」佑凜安撫完Hellen後,再次將視線轉向她,「妳呢?怎麼回家?」
見他喚Hellen的本名喚得極為自然,霜伶心底不禁湧上股奇異的感覺。
總覺得他們的關係不僅僅是工作上的朋友那般單純……
「噢,那個……我還是等到小瑩他們清醒後,再請他們載我回去好了。」瞥了眼那對正在呼呼大睡的情侶,她的唇畔勾起道苦笑。
「那好吧。」他輕輕頜首,這才站起身,走到Hellen身旁,將她扶起。
*
那天等到他們酒醒過後,將她載回家時已經九點多了。
「漠?」方關上車門,赫然看見漠站在門口,似在等候她的歸來。
「霜霜,改天見囉。」小瑩勾起道可愛的酒渦,在窗內朝她揮了揮手。
「嗯。」她還以微笑。
看著車子逐漸遠去後,她這才望向身旁的漠,細眉擰起道困惑的弧線──
「你怎麼會在這裡?」
「因為妳還沒回來,老是待在屋裡也悶。我下來逛逛,順道等妳回來。」
聽著這般淡然的語調,彷彿熟悉的時光再度回歸掌中,令她感到意外懷念。
「吃晚餐了嗎?」她詢問道。
「吃了。」
光是這樣平常的對話就使她頓覺被一股暖流填滿胸口。直到踏出電梯,她忽然升起股莫名的勇氣牽住漠的手,走到門口才鬆開──雖然時間極為短暫,但他們心底清楚,即使不需要物質的交涉,也能夠讓這段純粹的感情得到歸宿。
「晚安。」在踏進房內之際,她垂下首,輕聲地補了這句。
「晚安。」漠也淡淡地答了腔──唇畔仍是掛著那抹溫徐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