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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啊!」星期日的中午,就在他們準備享用午餐之際,霜伶忽然大喊了聲。

  見狀,漠不禁停下手邊的動作,朝她投去困惑的眼神──「怎麼了?」

  「我昨天忘了看美食節目了!明明洗澡前還記得很清楚呀──」霜伶的神情顯得很是懊惱,「難怪總覺得有某件事卡在腦海裡,原來是這回事呀!」

  漠輕輕地嘆了口氣。

  「算了吧,這幾日妳也累壞了,還是多休息得好。」

  他意指的正是霜為了教他作畫而忙到焦頭爛額的那段時期。

  「怎麼可以。」霜伶皺眉,一口氣扒光碗裡的飯菜,驀地站起身來──「天天都能吃到美味的菜餚,這樣才能讓心情保持在絕佳的狀態下啊!」

  「很……重要?」漠再次謹慎地確認道。

  「當然!作菜也是門藝術。」囫圇吞下最後一口青菜,她拿紙巾抹了抹嘴,不加思索地答了腔。

  「嗯……」

  「對了,漠。我不小心煮太多飯了,你多吃點吧。」就在她正欲踏進房門之際,忽然又向坐在餐桌前的漠囑咐道。

  還沒等他回腔,她便頭也不回地關上房門,頓時留下一片無盡的死寂……

  「呼──」一股腦兒跌坐在椅子上,只覺有股重生的暢快滋味湧上心頭。

  打開桌上的筆記型電腦,她開始搜尋起昨日錯過的節目。話雖這麼說,但她真的挺少看電視的──除了新聞和美食節目以外。

  雖然這陣子對前世今生的影片也挺感興趣的,但她卻沒看完任何一部。

  畢竟親身經歷過的遠比任何精彩的劇情都還要來得驚心動魄呀。

  唔……這是她看完大多數簡介後的感想。

  手裡忙著抄筆記,但不到半晌,那雙緊盯著螢幕的雙眸卻忽地睜大,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,她遂匆匆丟下筆記,疾步奔出房門──

  「漠!」霜伶將視線掃遍整個大廳,直到在廚房看見正在洗碗的漠,她微揚起道尷尬的笑弧──「呃,飯還有嗎……因為我今晚想嘗試炒飯……」

  「嗯,還有。」漠噙起絲淡笑。

  翻開電鍋蓋,白飯的份量仍如方才所見,她這才放心地呼出了口氣。

  「漠,你喜歡蒜味嗎?」想起方才的筆記,她順勢問道。

  本來想從他聽見這個問題後立即反映出來的表情中猜出其心思,但赫然驚覺到漠依舊淡然的神情,她不禁在心中暗罵了聲……沒想到還是估錯了。

  其實會將這個問題放在最前頭,是因為她的內心正陷入兩難,掙扎不已──

  因為她雖然討厭那股味道,但聽部落格上的媽媽們提到吃蒜的諸多好處……不僅可以治療失眠、消除疲勞、增強體力、還可以……

  咳,促進發育。

  心忖至此,她下意識往自己的胸前看去──雖然她對平常的生活沒有什麼欲求,但總會對這種事莫名耿耿於懷。

  或許是身為女性的自尊心讓她為此感到執著吧。

  「嗯……不排斥。」

  就在她還在滿腦子胡思亂想之際,漠已經淡淡地答了腔。

  但這番答覆卻彷彿在她心中投下了顆震撼彈,教她一時間無法接受。

  「哦,是嗎……你喜歡呀?那就好……」說罷,她呵呵地勉強勾起道笑弧。

  「那你喜歡香腸嗎?因為我很少買過……」

  「嗯,不排斥。」

  「那海帶湯呢?聽說它的熱量很低,很棒呢。」說到這,她的眼神忽然飄向牆上的日曆,臉蛋不自主地泛起抹紅暈──「因為炒飯熱量很高,我擔心會發胖……」

  「嗯,不排斥。」她意外瞥見漠的眼角微微揉入絲笑意。

  察覺到這點的霜伶,臉蛋不禁更加通紅了。

  「呃,那麼漠……」霜伶說到這,忽然頓了下,表情滲入了絲困惑,「漠……等等?」

  她反覆咀嚼這個名字數遍之後,微偏著首,愣愣地丟出了一個連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問題──「漠……你之前不是喚作夜殷嗎?這個名字是誰替你取的?」

  聞言,漠換上了副淡然的神情,平靜地搖了搖首──「沒有人替我取,這是我自己取的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霜伶益發好奇。

  「名字是生前賦予人們存在的記憶,但『夜殷』已經死了,」話落,他的眸底滲入絲黯淡──「沒有人能夠同時擁有兩個名字。我之所以取為漠,是希望自己能夠謹記那句箴言,達成上世承諾,除此之外則欲漠然以對。」

  就在此時,他的眸底掠過絲痛苦的神色,嗓音略顯沙啞──「唯獨這次……此生只願長相守,不願再度輕易放開。」

  「那……你說的箴言……又是指什麼?」霜伶沉吟了會兒,問道。

  聞言,漠注視著她的雙眸添上了分納悶──「妳忘了嗎?」

  霜伶正欲辯駁,但某段句子卻驀地自腦海中成型,頃刻下意識自她唇中輕聲吐出──樂莫樂兮心相知,悲莫悲……兮生別離?」

  「是的,這是箴言。」漠微微頜首,「它將成為我遵循此生道路的真理。」

  「是嗎……」方抬起眸,眼見氣氛有些僵滯,她趕緊呵呵地乾笑幾聲,纖長的黑睫驀地染上賠罪的笑意──「對不起,我不該問這種問題……」

  但漠只是搖了搖首。

  「妳待會兒要出門嗎?現在家中應該沒有那些食材……」

  「啊?」一時反應不過來,霜伶下意識將困惑脫口而出,「什麼食材?」

  「……香腸、海帶。」習慣了霜犯糊塗的老毛病,漠平靜地如實稟報。

  「哦哦,對!」她這才連忙頜首以示明瞭。

  「那個……」漠猶疑了半晌,開口道:「待會兒我跟妳一同出門吧。」他幽幽地將視線移至身後的陽台,似若有所思,「我想買些種子回來種。」

  「咦?什麼花的種子?」

  將視線隨之移去,眼見潔白輕巧的茉莉花正隨風搖曳著,清香四溢。見狀,霜伶不禁滿腹不解。

  「不,其實我最近在嘗試種其他的……」漠解釋道。

  見他有意保持神秘,霜伶也不好追問。

  就在他倆方踏出大門,忽地有陣不知從何處灌來的清風劃過漠的胸間,進而拂上她的臉頰。一股熟悉的氣味再度襲上鼻尖──又是那股致命的清香。

  「咦?怎麼……」她下意識輕呼出聲,但目光轉向正欲按電梯鈕的漠,她卻抿了抿唇,壓抑住喉中欲吐出的困惑。

  「怎麼了?」聽見霜伶的腳步聲忽然停下來,漠側過首問道。

  「不……沒事。」刻意忽略那股奇特的氣味,她搖了搖首──

  畢竟自己從沒和漠提及『殤』這件事。

  直到他們方踏出電梯門,霜伶不經意望向對面那片綠草如茵,像是赫然望見了什麼熟悉的場景似的……

  她先是愣了下,隨後悄聲地倒抽了口氣──驀地停下腳步。

  當下的思緒宛若被抽離似的,腦海中的角色再度活躍於眼前的舞台之上。

  原先穿梭於青草間的蜻蛉剎那間失了蹤影。

  再次搬上檯面的,卻是那片寂寒的冰天雪地。雖不見角色們的蹤影,卻隱約能察覺到那股覆在冰雪之下,逐漸喪失自我、繾綣著悲傷意識的寂寥……

  好冷、好難受。

  萬物終有驚蟄之時,而這股殞落的芬芳卻得永久禁錮於冰雪之下。

  「殤……原來是這麼回事……」愣愣地佇在原地,她下意識細喃道。

  「霜?」漠似乎也發覺到她不大對勁,不禁轉過首來,輕喚道。

  「唉唷,這不是阿伶嗎?」一個婦人碰巧經過公園,看見霜伶便興高采烈地朝她喊道──「常出來走走多好啊!老是待在家裡會悶壞身子啦。」

  猛地被拉回思緒,霜伶輕輕地「啊」了聲,隨後朝那位婦人淺笑頜首,這才趕緊加快腳步追上已走在前頭的漠。

  老實說,她非常不擅長與外人交流互動,即使對方再親切也是一樣。

  如果可以的話,她總是盡可能逃得遠遠的。

  或許這也是她如此仰賴漠的原因之一吧。

  「欸,漠……」五指交攏放至背後,霜伶低垂臻首,微斂的眉睫揉進了絲黯淡的笑意,順勢蓋過她蘊含在眸底的複雜心思──「你不會離開我吧。」

  「嗯,不會離開。」漠沒有半絲猶疑,簡短地答了腔。

  「也是呢……如果你離開了,我可是會很困惱的。」聞言,她笑開了。之後還頑皮地在後頭多補了句──「要是你不說一聲就離開,我是不會饒過你的唷。」

  「嗯。」漠輕應了聲,依舊不厭其煩地重申道──「我不會離開的。」

  「嗯!」滿足地應了聲,她悄然望向身旁那抹沉靜的身影,只覺心底蕩起陣陣漣漪……彷彿在陽光的沐浴下,有他的存在便能治癒這幾年來所承受的孤寂。

  是的,這也正是她所需要的──方如此心忖,她的嘴邊微微揚起道笑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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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齊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