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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兩間休息室裡正好有四張床榻。所以那天晚上,夏婭、席娜以及雷茲睡在同一間房,而傑克和瑪姬則睡在另一間房。

  「你說袋子裡的東西──是指這個耳環嗎?」稍早前瑪姬已經徹底檢查過囊袋了,她發現裝手帕的那個囊袋裡還有一個珍珠耳環。但它少了一隻。

  「嗯。」傑克側過身望向她,嘴角靜靜牽起道笑弧。

  「它很美不是嗎?」瑪姬將它拿到面前打量,輕聲讚嘆道。「看起來很貴重呢──對了,傑克,你還沒告訴我,關於你的故事。」她以前從未想過要問他,只記得他說過這間教堂是他父親遺留給他的。但詳細原因她依舊不清楚。

  「我的母親是在這裡遇見我父親的。她以前時常會到這兒來祈禱。」傑克開始闡述自己的故事,他躺正身子,雙手枕在頭下,眸底滲入絲懷念。「然後他們相愛,生下了我。」他頓了下,忽然有些悲傷地斂下睫,「但在我八歲那年,得知我父親病逝的消息。我母親立即悲痛地隨他而去──似乎已經遺忘了我的存在。她只留下了父親給我的三個囊袋,還有一封信。裡頭告訴我這三個囊袋的由來,以及某些事情。」他苦笑,「我是私生子,所以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。」

  「母親在我還小時,總會帶我來這個教堂玩耍──還有祈禱。所以我很喜歡這裡,而我父親確實也將它留給了我。這座教堂從以前就乏人問津,因為這本來是為了山上的村子而設的──我父親很樂意為境內的居民提供心靈上的歸宿。但很不幸的,那座村子在教堂建好的幾天之後,被洪雨造成的大水所淹沒。只有教堂完好如初。他們將父親的心意視作不詳的詛咒,後來所剩不多的居民便全部搬離這兒了。」

  「所以你從那時便一個人住在這裡?八歲的時候?」瑪姬似乎不敢相信。

  「是啊,我太熟悉這裡了。」傑克輕笑了聲,「要我離開我還不願意呢。」說完,他忽然收起笑意,再度轉過身望向她,「瑪姬,我原先預計二十歲就要出去闖蕩──但我還是想等到妳回來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她有些吃驚。

  「因為我想陪著妳長大──至少再讓我多陪妳幾年,然後親眼看到妳變得快樂。這樣我才會安心。」說罷,他勾起抹欣慰的微笑,「現在的妳確實快樂多了。」

  「……嗯。」似乎已經理解他的意思。瑪姬不再答腔,只是微微拉起棉被,將頭埋入。

  傑克悄悄彎起道溫柔的笑容。

  瑪姬以前曾向他透露過自己的身世──所以他是知道的。

  瑪姬是私生女──和他一樣。她六歲時父母私奔,拋下了她。只留下一袋麵包而已。因為父親是當地的某位少年,其父母很早就過世了。所以村民們不想談論這件醜聞,破壞村子名譽。最後沒人肯將瑪姬視作自家的孩子看待。而她為了養活自己,偷偷潛入別人的家裡偷取食物,最後被抓住,受到村民們的唾棄。雖然之後村民會施捨給瑪姬一些食物,但對她的態度仍是不太友善。而瑪姬因為找不到說話的對象,某天開心地追著蝴蝶跑,不知不覺穿過村子旁的樹林,意外看見那座教堂──那天正是他們相識的日子。

  雖然瑪姬長大之後,有時會主動幫村民的忙,獲得一些食物──而他們對她的態度漸改友善,並不代表她就可以為所欲為。

  瑪姬因為想報答傑克願意與她做朋友──看見他不缺乏食物,倒是只有身上的破衣服,沒有其他衣服可穿,所以想送件新衣服給他。但她找過家裡的衣櫃,發現裡面沒有任何衣服──更別說是男生的衣服了。所以她到處問男孩是否有不要的衣服,最後終於求到一件。但就在她站在門口等候時,男孩沒有出現,倒是對方的母親出現了,那位母親很生氣──當時她被重重地打一耳光。因為她並沒有獲得大人的同意就想拿走衣服。所以她當時跪在地上,向那位母親求了又求,才勉強獲得應允。

  明明自己也沒有新衣服可穿,卻冒著再次被村民討厭的風險,幫他換來一件新衣服。當時看見瑪姬燦笑地遞給他衣服時,他對她是何等心疼──

  但他什麼也做不了,只能默默地陪伴著她,守護著她唯一快樂的時光。

  「我要妳去找夥伴帶回來見我只是個藉口。瑪姬,妳在村子裡並不快樂──我不希望妳只有我。我希望妳能敞開心胸,去接觸任何能交到新朋友的機會。妳在村子裡的這段期間一直很冷漠,我不喜歡這樣。」傑克的口吻異常認真。

  原來我跟夏婭一樣。聽完傑克的話,瑪姬醒悟般忖道。

  就像我想幫助夏婭一樣,傑克他也想幫我擺脫悲傷的過往。她握緊手中的耳環,忽然覺得胸口一陣灼熱,喉間也隱隱發澀。

  「那又如何?」她再度出聲時,嗓音輕之又輕,「你讓我拋下你。」

  「那是因為我想見證──」說到這他忽然頓了下,像是想起什麼似的,「我必須替妳守護這個村子。」

  「你想見證什麼?」瑪姬並沒有遺漏他的話。

  「……在妳啟程之後,瑪姬。」傑克沉默了會兒,等到他再度出聲,嗓音卻顯得有些沙啞,「我一直思念著妳。」

  聞言,瑪姬的身子輕輕地抖了下,像是受到驚嚇似的,她轉過身去,不敢再直視她的臉。「我累了。」她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。

  什麼意思?自從她離開村子後,他就開始思念她了──這代表什麼?

  「好好睡吧,晚安。」傑克識相地中斷話題。但她沒聽到他挪動身體的聲音。

  「有我在──妳會一夜好眠的。就像以前一樣。」過了片刻,他柔聲道。

  才怪。她已經失眠了。都是因為他那番話的緣故!瑪姬有些氣惱地心忖。

  

  隔天,瑪姬一個人回到克雷西亞村。村裡的貝絲看到她,雙手掩嘴,難掩驚訝地說道──「噢,瑪姬,我們都以為妳死了。」看到瑪姬出現在村子裡,村民們不是停下手邊動作,一臉訝異地望著她,不然就是在屋內偷偷打量著她。

  看見眾人的反應,回想以前受到的漠視,和如今相較之下,瑪姬有些受寵若驚,頓時覺得心底倍感溫暖。

  「我只是到外頭旅行一陣子。」她淺笑解釋。

  「妳還記得緹雅的事嗎?」貝絲忽然提起瑪姬最害怕的回憶,「我們都認為是妳見死不救,因為妳當時明明站在湖邊──」當她說到這裡,瑪姬又開始害怕起眾人的眼光了。但她意外發現村民們的眼中帶著的不再是怨恨,而是憐憫。

  「如今我們一致認為妳長大了,不再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。所以我們決定向妳坦白,也請妳坦白自己的心情。」她的手輕輕按住瑪姬的肩膀,「妳也是克雷西亞村的一份子,但我們卻從來不曾試過瞭解妳。」她的聲音異常輕柔,「妳又是怎麼想的呢?」

  聽到這裡,瑪姬漸轉溫熱的眼眶頓時泛出淚水──無法控制地哭了。她雙手掩住臉孔,淚水徹底浸濕了她的掌心。「抱歉,那次我嚇壞了,我的身體動不了──抱歉,我真的很抱歉……我只想再次回到村裡──」她頭一回哭得如此傷心、頭一次在村民面前顯露自己的不安及脆弱。

  她從不奢求他們會請求她的原諒,只希望他們能再度接受自己──

  現在村子裡只聽得見瑪姬的啜泣聲。貝絲拍了拍她的肩膀,接著擁她入懷。

  瑪姬再也沒有感受過如此溫暖的滋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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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齊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