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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當晚,霜伶全身的疲勞感彷彿又重新湧上來般,方闔上眼睫,幾分鐘後便已緩緩地沉入夢鄉……

  就在意識漸入模糊之際,她隱約感到眼皮益發冰涼,下意識蹙眉嚶嚀了聲,緊接著繼續沉浸於夢境裡頭。

  原先睡意迷濛的她,殊不知深埋腦海已久的潛意識正逐漸地浮現檯面……

  從未體驗過的騰空感乍然湧現。

  只覺全身頓時能與澄淨的蒼穹作為一體,思想和氣息變得極為深沉……那瞬間彷彿能與寬廣的海洋相互感應似的──

  意識正主宰一切。

  四周都是安靜的。

  就在下一刻,場景忽然調換,她的身子宛若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之中,沒來由地承受一陣猛地侵襲而來的冽寒逆風──

  那是股極為真實的感觸。劇烈的狂風伴隨著雨珠無情地打在她的身上。

  但她的意識卻漂浮在黑暗之中,景物皆被虛無吞噬,無法辨識當下為何處。

  承受這股幾近侵蝕骨髓的冷冽寒風,不禁讓她感到一陣作嘔……

  心緒莫名地感到恐慌。

  她強忍住喉頭的作嘔慾,選擇放鬆身子,將視線往下移去──

  黑洞。

  黑洞……

  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!

  見景,她嚥了口唾液,緊閉雙眼,恍惚間覺得自己的身子正持續地往下墜落中……心也始終懸得老高。

  隨後,她緩緩地展開雙臂,在黑暗中摸索著,試圖理出個所以然。

  下一秒鐘……她的指尖意外地拾得了冰冷的觸感。

  剎那間畫面又像是快速倒帶般,變為一片挾帶著漫天白雪的白垠大地。

  暴風雪正逐步逼近。

  霜伶佇立其中,卻一時間亂了分寸。

  冷冽的寒風無情地襲上肌膚,她微微哆嗦了下,但神情依舊顯得茫然,倒是搞不清哪個是現實,而哪個才是夢境了──

  不能再待下去了……回來吧……

  忽地,一陣彷若自遙遠山頭傳來的低沉嗓音傳入耳畔。

  「是誰、誰在叫我?」霜伶下意識驚喊出聲,拚命地四處尋找聲源的主人。而眼前的暴風雪就像是要回覆她似的──狂風驀地吹掃而過,吹濺起大片雪花。

  眼見冷酷的暴風雪來勢洶洶,見景,她不禁心生恐懼地往後退了好幾步。

  「不、不要,我還不想離開。」

  下意識喊出這句話,她否決地捂住雙耳,思緒混亂如麻。

  請允許我留在這兒,我……我還不想離開。

  就在同時,另一股稚嫩、冰冷的聲音灌入霜伶耳內,剎那間,她只覺得這副語調極為熟悉,簡直……

  就和漠一模一樣。

  請允許我留在這兒,我……我還不想離開。

  這句脆弱、教人不捨的懇求,加上那副壓抑著哀傷的口吻──

  為何非得如此懇求仍不能如願……

  心憶及此,她竟無法克制地流下眼淚,直到淚水逐漸模糊了眼前的景象。

  眼下漫天飛雪不斷席捲而來,直教她心灰意滅。

  「不……不要在這樣折磨我了!求求你們!」伴著漸乾的淚痕發楞半晌,像是終於承受不住般,霜伶激動地用手捂緊耳朵,哭著朝天大喊。

  沒辦法、真的沒辦法,即使她不是當事人,卻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哀傷啊──

  忽地,一滴溫熱的液體就這樣落到霜伶唇上,她舔了舔唇,發現味道是鹹的……似乎是方流下的淚水。

  嚐得到味道,這代表什麼意思?

  「霜!快睜開眼,妳做惡夢了嗎?」等到她恢復意識,緩緩睜開雙眼,第一眼便看見漠向來平靜的神情竟鮮少地掠過了絲慌張。

  漠,你也學會為我感到緊張了呢……霜伶不僅沒發現自己的臉色有多麼蒼白,反倒還為自己的新發現悄悄地勾起唇角。

  但漠方才流露而出的慌張神情,眨眼間便又流逝而去。

  「霜?」看見霜伶莫名又哭又笑的,漠只覺得納悶。

  不解地擰起眉頭,疏不知這是他無意間流露出的情緒所導致的。

  憶起霜伶今晚的異常舉止,他似乎意會到些什麼,頓時只覺於心不忍……

  「霜,我講個故事給妳聽,好嗎?」

  但霜伶聞言卻睜大雙眼,反應異常激動。

  「不!我不聽!」她害怕地抱緊雙臂,像是要忍住什麼害怕般咬緊唇瓣──「你要說『你們』的故事,對吧?」

  即使這是唯獨她擁有的權力,但方才那個夢……會不會和他接下來要說的有所關聯?

  那個世紀承擔過的哀傷,為何現下又要由她來揹負?

  她不要,也什麼都不想聽。

  見狀,漠不再出腔,似乎也為方才所下的決定而感到猶豫……

  「好,我不說,如果妳不願聽的話。」說罷,漠輕輕地將她擁在懷中,其沉穩均勻的呼吸起伏,像是要驅除霜伶內心的恐懼似的。

  兩者間又靠得如此近了。殤的氣息再度自四周緩緩地瀰漫開來,像是要將她心底的哀傷全數吸收般。終於,霜伶恐慌的心緒也得以安定下來。

  「漠,可不可以告訴我,你是怎麼找到我的?」靜靜地躺在漠的胸膛前,她不加思索地提出這個困惑已久的問題。

  「不是我找到妳,而是妳用妳的方法召……不,應該說呼喚我。」話落,漠意有所指地望向一旁的牆面──那片牆的隔壁正是倉庫。

  說是倉庫,卻也是霜伶繪畫時的所待之處。

  漠沉默不語,思緒再度陷入當時的記憶片段之中──

  他依舊記得那片被霜視為珍寶的雪白,那個促使她意識到恐慌的夢,便是引導兩人相遇的契機。

  冥冥中注定的因緣就像一條絲線牽引著他倆,並將他引領至這兒來──

  等到回過神來,不知是上天垂憐亦或是注定好的宿命。身在足以俯望星空的高樓之上,眼下卻彷彿見到當時的那片如茵綠草,而非渺小輝煌的街景……

  憑藉著霜伶和「她」一樣擁有著清澈的蒼穹色瞳孔,就認定她定是其轉世。

  下一個讓他震撼不已的事實,莫過於那本畫冊中的雪白作品了。

  是她今世的潛意識跨越了重重阻礙,將兩人的命運緊緊地牽繫在一塊兒。

  呼喚他的關鍵果然就在這裡,他也因此更加深信不疑。

  「我呼喚你?我能呼喚你,為什麼……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?」

  咬牙扶住額頭,她蹙眉閉上雙眼,設法理清複雜的思緒。不知怎麼搞的,腦袋瓜也開始隱隱作疼了起來。

  咬緊下唇,她索性拋開內心的掙扎,作下連自己也想像不到的抉擇──「好,就告訴我你們的故事,好嗎?」

  毫不猶豫地對上漠的瞳孔,她似想從中捕捉到什麼情緒。

  「只要妳想聽,我會說的。」

  面對霜伶突如其來的反應,漠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,隨後開始娓娓道來─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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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齊洛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