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一場陰錯陽差的相遇。而這場相遇也正牽連著一段纏綿悱惻的動人章節。雖然至今仍無法訴諸佳人耳語,卻已在星空的見證下揭開了序幕──
*
隨著夜幕來臨,數盞耀眼燈火也陸續浮上檯面,從高處放眼望去,恍若成了一棟棟鍍了金的迷你樓房,進而搶走了漫漫星空的光采……或高或矮的建築物也襯著這股華麗的光輝,靜靜地座落於各處街巷之中。
尤是聚集在市央的建築物,燈火更是顯得金燦輝煌,二十四層的摩天大樓聳立於都會區內,極為引人注目。這種高處,即使是摘星也覺得唾手可得。
但在如此令人陶醉的夜景之下,不屬於此刻的存在,正隨著華燈下逐漸瀰漫開來的千百種情愫,緩緩地與之同步、猶如鬼魅般地滲入其中──
那是一股醇厚、輕柔的清淨嗓音,聞言猶如沁涼入骨。
「……樂兮心相知,悲……兮生別離……」
納悶地關上水蓬頭,就在踏出浴室的那一瞬間,霜伶隱約聽到有人在細語。
可這裡是十九樓,她又是一個人住,鮮少和鄰居有所來往,不可能出現任何類似呢喃的聲音,就算有……頂多也只是滲入窗隙的沙沙風聲呀。
難不成是……鬧鬼?
不可能。
因為不信那種東西的存在,她下意識心生警戒,顧不得自己的身上只裹著條浴巾……忙不迭將視線掃遍整個大廳,就連角落也不放過──
「是誰?」拉緊身上的浴巾,因為太冷,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。
但聲音早已消失,徒留下一股令她不解,卻又使人眩惑的奇異香味──不似濃烈的百合花香,也不是淡淡的茉莉花香……
這香味究竟是從哪來的?
就在此時,位於周遭的空氣流動悄悄地起了變化──心思細膩的她此時才猛然驚覺到,一陣冰涼的觸感已無聲地襲上她的後頸。
雖摸不清來人的意圖,但她的思緒卻因惶恐而顯得異常清明──
有人闖進她家!
雖然心中已適時地打響警鐘,但就算立即聯想到闖空門的竊賊也已嫌遲──因為憑現在的她並無法改變現下的局勢。
……但就這樣束手就擒也太令人害臊了吧!
「你想要什麼?」索性將性命豁出去了。她又羞又惱地詢問道。
但對方似乎沒有出聲的意願,只隱約聽見一絲輕微的嘆息聲……
這該死的竊賊,該不會是想劫財又劫色吧……遲遲不見來人有所舉動,霜伶不禁升起了把無名火。
暗暗拉緊身上的浴巾,她咬緊牙,以視線搜索起四周可以反擊的物品──
「……咦?」
視線不經意地落向門板前的穿衣鏡,就在她看清鏡中的景象時,那股令人眩惑的香味再次襲入鼻尖,她嚇了一跳,猛然嚥下喉中的唾液,但卻險些嗆著──
「咳、咳咳!」
方才那一瞥使她倏地睜大水眸,完全忘了自身的危險處境。
因為穿衣鏡上印著的,竟是一抹高挑纖弱的雪白身影,而非想像中魁梧壯碩的大漢體型……見景,竟讓平時不信邪的她全身頓時湧上了股寒意。
不不不,也沒人規定歹徒不可以穿成一身雪白來行竊呀……就在她急忙揮別那股念頭時,一顆水珠忽地順著她微濕的髮側,冷不防地滴在右肩上──
這股突如其來的寒意驀地打壞了她方才的心緒。
「……你想要什麼?」實在猜不透來人意圖。霜伶的喉頭輕輕顫抖著,這時才猛然撈回思緒,尋找可能游移在喉前的冰涼物體……
怎麼辦?她該先偷偷地踹他一腳,然後趕緊推開大門逃走嗎?還是抓起手機之後再逃跑?
就在霜伶臆想之際,冰涼的氣息已消失無蹤,映入眼簾的那抹身影也在同時自鏡中消失。她正欲轉頭,那股聲音再度迴盪在她耳邊──
「沒錯……不會有錯的……」
來人走到霜伶面前,而此時,她也終於看清他的面貌──是個男子。只見他擁有一頭如在月光暈染之下的銀白長髮。
就在四目相對之際,她急欲移開目光,但他卻微勾起道萬般柔情的淡弧──
「妳……喚作什麼?」他輕啟薄唇。
「我、我嗎?」她有些倉皇地反問了句,彷彿一時反應不過來,稍過半晌才吶吶地答腔道──「我叫韓霜伶。韓國的韓、霜月的霜、伶人的伶。」
雖然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何要乖乖報上自己的名字,但現下還是別輕舉妄動得好……悄悄瞥了眼那個男子,他的雙眸仍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。
不小心和他對上目光,偏偏自己現在又穿成這副模樣……霜伶不禁又羞窘地別過首去,起初強裝出來的氣勢也頓時削弱了一大半。
男子抿起薄唇,清澈的瞳孔裡雖不見一絲情緒,卻難掩一陣喜悅的澎湃浪潮襲上心頭──
是她沒錯。
確實是那雙純淨無邪的眼眸,清澈猶如春雪初溶般,懾人心扉。
但隨後他卻些許黯然地斂下雙睫,垂眸望向鏡中的那抹雪白身影。
縱使透過因緣而相遇……但,光憑他又能改變得了什麼?
*
霜伶的思緒處於極為混亂的狀態之下。
兩人僵持了近三分鐘左右,男子再度啟唇,但那段句子卻使她陷入了更為匪夷所思的困境之中──
「或許妳無法明白……但少了妳,我寧願不復存在。」
什麼?等等,誰來解釋一下……霜伶愣愣地佇在原地,腦筋一時轉不過來。
他不正站在這裡嗎?
仔細端詳之下,只見他鼻樑高挺、雙眉濃緻,五官輪廓也極為溫潤,有古代書生的氣質,且隱隱挾帶著絲剛毅之氣,唯一令人不解的是,男子的神情有些哀傷,從眉宇間可見他似乎想極力深鎖住某股哀傷……
是因為她嗎?打量至此,霜伶不禁大膽猜測道。
望向那雙富有靈氣的墨黑雙瞳,恰似揉進了千年以來的傷愁,還有那套雪白似絨的衣裳……以及那頭銀白的及腰長髮──一時不自禁地伸手拂上他的右頰,儼然忘了方才自己是如何積極地策畫逃生計劃……但意外地,她發現他和正常人一樣有著溫熱的血液。
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?
發現一時沉醉造成的失禮,她不好意思地迅速將手收回。
面臨眼前的問題,她幾乎猜盡了所有可能的答案,卻都該死的沒一個答對。
吸血鬼、雪妖、狼人、天使、魔鬼,她幾乎絞盡腦汁,猜盡那些超乎現實的科幻角色,但依舊沒有半個答對。
他究竟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?這裡可是十九層樓高……光是要推敲他出現在此的原因,怎麼想都顯得極為詭異。
但若說他是飄飄,就邏輯而言還是不太對勁……這個「人」出現的方式太過吊詭,著實讓她陷入一陣困窘。
「嗯,你就是人嘛。」壓抑住心中的納悶,她有些彆扭地作下評斷。
無論是什麼妖魔鬼怪,只要不會傷害人,肯定都是善良的。總而言之,她也過膩了這種一成不變的日子,實在不想錯過這個美麗的相遇。
兩人默默地對視半晌,這次換他開了腔──「就叫我漠吧。」
醇厚的嗓音在室內迴蕩著,恍若積累千年的亙古情感正悠悠地旋繞在兩人之間,逐漸化了開來……又是那股足以眩惑人心的香味。
但霜伶的胸口卻忽然泛疼了起來,這股香味就像是一把利刃,繼而劃開了某段被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情懷──那股千年來未曾腐朽的執著。
即使深切期盼著永不分離,卻仍求不來一世圓滿。
只持續到中途便慘遭夭折的感情,定有一人心死,或許這便稱作『殤』──
對於為這股香味命名,她意外地感到執著。也因此,她決定如此擅自解讀。
「你……認識我嗎?為什麼來到這裡?」即使嗓音猶如輕喃,但她依舊劃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氛圍。
「因為承諾。」漠將目光落至她的身上,雙瞳流露出的哀愁,眨眼間便消逝在虛空之中──
「我曾以花海為誓,要保護妳一輩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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